回不去的年味丨%x

2023-02-26 18:52

原标题:回不去的年味

要过年了,过年怎么安排 ?

大年临近,我一个最小的、外出工作的小弟给我打了电话。

小弟的问话,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在家里是老大。常言说“长兄为父”。如今父母已先后离去,我这个长兄就有“为父”的责任了。

年怎么过?我真的有些彷徨和忐忑。父母在时,一家十来口人就是杀一只鸡过年,也觉得年味十足!

我们在很小的时候,每年过年,母亲都要给我们讲很多的故事。其中有一个传说让我终生难忘。母亲说春节不仅是人类的节日,亦是世间“虫虫鸟鸟”所有生物的节日。因此时逢春节,家人哪怕远隔千山万水,均要赶回家中团聚。

的确,父母仍在世时,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回老家与家人团聚。

时下,临近年关了,家乡的房族兄弟杀年猪、打年粑,几乎每天都要接到他们邀约回乡吃疱汤、打年粑的电话。但父母不在了,也没那份心情回去了。

父母健在时,只要有房族兄弟邀约回乡杀年猪、打年粑时,单位的工作再忙,我都要找到一些理由向领导请假回去。

如今父母远离,似乎年味也随之走了!渐行渐远,永远永远回不去了!

然而,有父母在的那种年味,总是挥之不去!因为有父母的年味,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根深蒂固。每年吃年饭,母亲都告诉我们说,吃年饭要用手抓着吃,这样才能繁衍富贵,祖祖辈辈的祖宗都是这样沿袭下来的。

每年吃年夜饭,都待天黑了才用餐。母亲说年夜饭要吃得晚些,那些远道而来的祖宗才赶得上与家人团聚,同吃年夜饭。

吃年夜饭时,晚辈都要轮流为老辈敬酒。老辈接过酒碗时都要给晚辈祝福。老辈们说你们敬给我们的是祝寿酒,吃的是丝丝滴滴。但我们越吃祖先越添给你们财富,越吃你们越发财。吃完了年夜饭后,都不能早睡,要陪年公坐年夜。

虽然说是吃毕年夜饭大家都坐下来陪年公,但父亲却没工夫与家人一起坐下来。过年那天,他是最忙的人。年夜饭前,他要下田捞田鱼、煮“忌年”用的牛食、猪潲。做完这些还要宰杀鸡、烧洗腊肉、煮年肉等。吃完年夜饭,在家人坐下谈论摆古时,他就忙着去准备煮初一吃的“冻鱼”。

每年吃的“冻鱼”,都是父亲的“拿手”菜。他先把酸汤煮开后,再割开鱼鳃部取出苦胆将鱼放进滚沸的汤锅里去。待鱼煮熟后,他又将许多切细的白菜放进锅里,外加生姜、干辣子及花椒、盐巴。待菜熟得差不多时,再放进切细的桔子皮。之后就连锅端置放冷冻,次日就成了“冻鱼”。这道菜吃起来清凉爽口,味美无穷,是次日招待房族兄弟吃转转酒时用的一道上等好菜。

每年坐年夜陪年公时吃的瓜果、葵花籽丢弃的垃圾不准撮丢,也不准扫地,说那都是神灵赐来的金银财宝,扫除就是丢金丢银。洗脚时,不准将洗脚水倒丢,倒了来年会让虱子、跳蚤繁殖太多。

母亲告诉姊妹们说,姑娘在大年初一要做好两件事。一是要早早起来,拿根凳子放在大门口,踩在凳子上梳头,这样头发才长齐脚跟;二是要起早抢挑“喜鹊水”。如果能抢挑得第一挑水,那就是“喜鹊水”,来年你就会好运连连。

当我们问及父亲为什么过年了要忙着去煮牛食、煮猪潲时,母亲就说猪牛也要过年,特别是牛辛苦一年年,过年了也得要煮好一点的东西给它吃。一直以来,我们民间都有这样的习俗,每年过年都要“忌年”。即从初一至十五,人、畜都不准进行任何劳作,否则,就会触犯年规,来年不能风调雨顺。大年初一不准推磨、舂碓、犁田等。如有违者,动怒天神,会将来年雨水往别处推走,违规者将遭到寨子或地方的谴责或责罚。大年初一禁食蔬菜,若吃了将导致来年土地杂草多生,庄稼难长的后果。

大年初一忌男人摸铁器,否则,会有发动战争之嫌;男人忌挖土,有破坏作物生长之嫌;女人不进行纺织、刺绣、洗衣晾晒等劳作。洗衣晾晒,有招惹恶风之嫌。

这些年规,都是母亲每年给我们讲的。

这些年规,我们虽然铭记,但是那些过往的年味,却很难觅回。作为“长兄为父”的我,在静下心来的时候,就决定用电话通知几个兄弟聚到我住的县城家里来一起过春节。但小弟似乎仍有一种不情的憾意。说在那城里过节吃完了年饭,各在各的家,顶多初二去外婆家拜年,很不好玩。没有我们家乡的年味那么浓!

是啊!家乡每年从初一开始,房族兄弟、寨子都要进行吃转转酒活动,苗语直译说“踩年”,意译为“兄弟团圆转转和谐酒”。

每年的“踩年”活动,吃了东家的酒,又吃西家的酒,一家一家的去,谁家没有去到吃,明天再继续去;转转酒转来转去,一定要在过年期间使每人都要到过每一个房族兄弟家的火塘边去吃饭,与每一个房族兄弟见面,欢娱畅饮。

我们每年回老家过年时,房族兄弟和寨人均把我们外出工作的视为“贵客佳宾”,你争我夺地抢着接去他们家吃饭。初一起,每天天未放亮,就有人或叫叔叔,或叫大哥,或叫侄儿的来敲门,“敲定”去他们家吃饭。有时,为了照顾情面,只好一家一家的去“踩年”。

记得有一年春节,我的小弟和我为了应战“踩年”活动,我的小弟给我带来一颗“樟脑丸”让我吃。说“樟脑丸”能有解酒作用,我就服下了!的确,那颗“樟脑丸”真的很管火。那天我从早上六点钟左右一直与寨人转了几十家,直到夜晚九点左右,“踩年”的人中只剩下一个“公斤级”的堂叔陪我“闯最后一关”了。

家乡的年味,除了喝酒外,还有一个让人十分开心的活动。即初一“姑娘下田捞鱼吃姊妹饭”活动。

初一那一天,姑娘们都要穿上盛装,佩戴银项手圈、银帽银角,到别的寨子田中去“捞鱼吃姊妹饭”。不过,她们仅是走在田坎边拿笆篓装接鱼,唱飞歌陪伴其它妇女捞鱼。其它小一点的姑娘就负责为下田捞鱼的人背拿衣鞋,烧火给捞鱼人烤等。其它寨子的男孩知道有姑娘来捞鱼后,他们也成群结队去观看,在一旁吹木叶、唱飞歌,或向姑娘们撒稀泥,以表示友爱。最后,邀约姑娘们带鱼去寨中“打平伙吃姊妹饭”。

那些远去的年味,如今只有在记忆里回味。父母的身影,也只能留在记忆里。

那年,我刚到县城工作,寨子交通不便,回家过年只有坐班车到老屯上稿仰苗寨下车。还需走20余里的山路,才能回到家。那时,我与爱人下车后,抬着一些带回家的年货,还背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孩,经过无数的艰辛才赶到家过年。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能有那种精神,也许就是尚有父母双亲健在的那份年味的驱使了。

写到这里,我想在今天飞速发展的年代,我们的孩子从吃苦到心存理念,我们这一代人不及父母亲那一代人的勤劳和淳朴了!而我们的孙儿辈,更不如我们这一代人能吃苦了!正像鲁迅先生作品中描述的“九斤老太”叹息那样,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那年,我带小孩回老家过年返回县城时,我背着那个两岁多的小孩。母亲怕我们受累,也跟着帮我们带东西送了一程又一程的山路,直把我们送到要赶班车的上稿仰苗寨。临别时,母亲悄悄拿了两百元钱给我。尽管我不愿收,母亲还是要让我收下。说我初为人父,难事如荆棘丛生,一定勇闯下去。

母亲知道我刚参加工作,工资不多,回一趟家过年可能这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为此,母亲就借过年买东西与父亲多拿了些钱,并背着父亲偷偷拿给我。天下真是可怜父母心啊!

别了母亲,我暗自伤神。心想一定不负母恩。在母亲七十六岁弥留之际,她为了让孙子上大学能有一番作为,由县城带我的小孩回家乡老家去烧香纸祭祖宗。也就在那么短暂的时光里,母亲也未能再见到她孙子的最后造化了!

其实,年是什么?在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希望盼到过年有肉吃,寨子、房族兄弟团圆聚会喝酒。而到如今,年还是久远的年,聚会喝酒仍是那样进行。但就是缺乏了一种没有父母健在的年味了!

来源:夜听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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